竹枝格调
------ 刘禹锡作《竹校词》的思想渊源
朱自清在《中国歌谣》中讲到:"《竹校词》实是当今民谣之远祖。"朱自清所说的"远祖",上溯到哪个时代,又有什么样的作品? 任半塘在《唐声诗》中说:"穷其所自,则远在《卫风·淇奥》,而近则屈原《九歌》"。《诗经》《卫风·淇奥》三节诗,是歌颂武公的文采品德的,提到"绿竹"::"瞻彼淇奥,绿竹猗猗。瞻彼淇奥,绿竹青青。瞻彼淇奥,绿竹如箦。"
歌者用"绿竹"兴起手法,并不是手持竹枝,而是淇水岸边竹林生长情况,诗中提到绿竹,也算有点渊源。就内容来说与屈原的《九歌》,刘禹锡的《九首》为了祭祀而歌是不同的,并没有什么承传。但从诗中,我们看出绿竹在民歌中的应用,早在春秋战国时,就己形成风尚,所说"远在《卫风》"止此而已。而刘禹锡的《竹枝九首》与屈原的《九歌》祭祀的内容是相同的,但刘之《竹枝》不止是祭祀一项内容,有恋爱、婚嫁、时令、民俗、劳动、生产等等。屈原居沅湘,其民迎神,辞多鄙陋,乃为作《九歌》而刘禹锡听到"里中儿联歌《竹枝》,含思婉转有淇滁之艳"乃作《竹枝九首》。纠正不正歌风,两者创作意图是相同的,但屈原的《九歌》歌者手中末持竹枝,而刘之《竹枝》都是手持竹枝而唱,这一点是不同的,因此,刘禹锡所创作的《竹枝词》其对后世之影响远远超过屈原也是事实。并且时间之久,地区之广,仿效之多,评论之切,和唱之众,都是空前的。
任半塘说:"淇滁之艳,乃历史之继承。"《诗经》告诉我们:淇、滁二水附近多美女,并且能歌善舞,这是一解。再者"淇滁之艳"句含贬义。历代文人评为"桑间滁上之音"大意是说歌音低俗(笔者认为,就今天的歌舞之风,这种评价,绝非正论),所以刘禹锡创作《竹校词》以"变风"自许。他自豪地说:"后之聆巴歈之音,知变风之自焉。"
刘禹锡《竹枝词九首》一出现产即在巴山楚水之间传唱开来。中晚唐著名诗人都为之击节赞赏。传到宋代,黄庭坚认为"齐梁乐府之将帅也"。任半塘在《唐声诗》一书中不止一次地称赞说:"刘之《竹枝词》,实声诗中一件彪炳之业。刘禹锡倚声民歌《竹枝》之声,写新辞,在唐人诗歌中,乃一件大事!"
刘氏《竹枝词九首》为什么会得到如此高的评价,得到许多名家的称赞?
(一)感同身受,一拍即合。刘禹锡因王叔文革新一案被贬到夔州等地。历经苦难,受尽折磨。一听到巴人《竹枝》山歌就其声乐来说,一下子打动了被贬的心情。作者有诗道:"巴山楚水凄凉地,二十三年弃置身"他深切感受到《竹枝山歌》好像从出自已心中流淌,为自已诉说心曲。并自觉主动地与当地民歌手同唱同舞。于是很快地与人民打成一片。
(二)竹枝清音,探听民生。刘禹锡不仅是一位诗人,还是一个音乐家、歌手、知音律、晓宫商。自居易听了刘禹锡所唱竹枝山歌之后曾说:"刘氏不但创辞,且能逐声,(能作曲能唱歌)至于精妙。"刘禹锡与歌手,同歌同舞竹枝山歌,并且与歌手共同修改辞章、创作乐谱。竹枝声调深刻反映巴蜀人民生活现状。知道这些群众千百年来所历经的苦难艰辛。
(三)医病医心,深知民病。刘禹锡是一位诗人,又是一位医药学家。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巨著中,经常引注刘禹锡的药理。所以在巴蜀各地身为刺史。朝廷命官,也能经常探入群众,为病患送医送药,知身病、更知民病,通过《竹枝词》的创作准确地反应他们喜怒哀乐以及希望要求。刘禹锡诗中有道:"斑竹枝,斑竹枝,泪痕点点寄相思。楚客欲听瑶瑟怨,潇湘深夜月明时。曲中历历叙乡土,思乡绵绵楚辞苫。"《竹枝》在高唱人生,反映心声,不是偶然的。
(四)协乐合舞,花边月下。《竹枝》山歌,是词、容、舞三结合的一支声歌。任半塘说;"《竹枝》大抵歌于月明之夜,或荳寇花肘,手中持竹棱且歌且踏"。巴人每逢荳寇花开,月明之夜,男女轻年歌竹枝,音乐伴奏。陆游 《湖村月夜》诗中有道:"平坐不负月明处,神女庙前闻竹枝"。任半塘说:神女庙在四川巫山县,其乡女多善吹笛,唱竹枝,以送嫁女"云云。
刘禹锡所创作的《竹枝词》所以能千古流传,不仅仅是留下文字词句。
更重要的是在于他的曲调,能够原声原味的曲调传唱下来。任半塘说;"所
传即使为清初情况,亦不虚诞,因民间保存古音不替,固常事也。"所说"民间保存古音不替"是说《竹枝词》古调一直传到清代初年不会走样。不会变调,不失传也。说明《竹枝词》声调有其强大生命力,称"当今民谣之远祖"的说法,亦非偶然也。清乾隆年代,郑板桥所以能创作出《潍县竹枝词四十首》既是有力证明。